5.如约进城(5)
"愿谁谁,是我爹也得检查。***"警察说,大公无私的样子。
车老板子说软乎话,搬出三江商会会长照样不好使。他转身牵马过来,警察很横地拽开车门,见四姑**窝在富墨林怀里。富墨林绷着脸,问道:
"你们要干什么?"
"检查!"
"婚礼用的东西,你们也要检查?"
"哼!婚礼用的东西,皇帝的龙袍老子也外甥打灯笼——照就(舅)检查。"警察脸一抹黑谁都不认,横道地说,"箱子,包,一样一样打开,接受检查!"
"不合适吧,这里边有女人用的东西,你要看……"
警察早饭不知吃了什么,枪药味很浓,还夹杂着邪性味儿。他瞟眼四姑奶,说:
"愿啥啥,检查。"
宪兵曹长听到这边吵嚷走过来,他先仔细打量车,目光落在车辕子那个"索"字上,他对翻译一阵东洋语,富墨林听懂了,在场的绝大多数人听不懂,包括黑脸警察。
曹长说:"我见过这辆车。"
翻译官未懂曹长的意思,问:"太君……"
"你的问问,是不是索家的人坐在上面。"曹长说。
"哈伊!"
翻译官走上前,用一根二拇指触碰下黑脸警察,然后歪下头,一连串的动作,是表达一个意思:躲开!黑脸警察不是对谁都原则,对谁都豪横,要不然没有"狗咬花子"一说。他站到一旁,小狗看着大狗啃骨头那种神态。
"你们是什么人?"翻译官问。
"她是索家小姐,我是她的未婚夫。"富墨林说完加上一句:我们是三江商会会长索顾青的亲戚。
翻译官走回到宪兵曹长跟前,他们说话声音很低,在车里的富墨林没听清,曹长最后一句话他听清了:放他们过去!
翻译官高着嗓门喊:"太君说了,放行!"
警察扁屁(极小的屁)都不敢放,黑脸警察向后撤两步离车最远。富墨林在车里看到,宪兵曹长远远地向他们摆手,友好地送行。
"我的妈呀,吓死我啦!"四姑奶长出一口气,她见过最凶的动物,从未胆怯和退缩,宪兵、警察检查车令她惊悚。担心古董被现,还不没收啊!丢了替朋友保管的东西,好说不好听,古董无处买到无法包赔人家,朋友包赔又不是那么回事,她想到古董上去才紧张,"开始是死活要检查,说放我们过去就放我们过去,抽风嘛!"
"那个曹长起的作用。"富墨林说。
四姑奶朝后眺望,已经出城很远,望不见什么曹长。她说:"宪兵的曹长……"
"他也许认识咱家谁,我想准是大哥……"富墨林的猜测应该接近真实,三江商会会长坐车到过四平街,经常出入日伪的重要的机关,遇到宪兵曹长,或见面、接触……他不往下猜测,一场虚惊过去,玻璃马车驶上雪野。
积雪在明亮阳光的照射下闪烁蓝色的光,望上去时间长眼睛因美丽而疲劳。
四姑奶坐回到世俗认为正常的位置上,头靠近车玻璃,眯起眼睛瞅着车外,视线范围不远,见到马蹄起落,嘎哒声音打击唤醒兴趣,她说:"我去骑马!"然后喊停车。
一个炮手将马让给她,炮手未坐到车厢里来,坐到车老板子的右车耳板——副驾的位置上。富墨林关心四姑奶的安全,其实大可不必。她老人家的马架(骑马技术)精湛,满族男人能骑善射,史料记载满族祖先:"耐饥渴,苦辛骑,上下崖壁如飞,济江河,不用舟楫,浮马而渡。"满族女人从小学手工缝制技巧,从纳袜底、做荷包开始。事实上出嫁时身价高低的标准,看针线活儿可不是看骑射,看我四姑奶还得用另类眼光,不然她准嫁不出去。
骑在马背上的四姑奶换了一个人似的,再现了驰骋在崇山峻岭之中打围狩猎满族先民英姿,从背面看她一个剽悍骑手出现在茫茫雪原上,她已经不满足窄小的线道,朝雪甸子跑去,急奔的马蹄扬起一溜雪烟,淹没了她的身影。
富墨林欣赏勇敢的骑手,而不是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。自愧不如她,骑马远远不如她……他正在欣赏中,听到她的喊声:
"快来看呀!这是什么呀?"
反应最迅速的是三个炮手,他们拨马奔过去。
"怎么回事?"富墨林钻出车厢,问。
车老板子说:"小姐好像现了什么东西。"
富墨林朝雪原跑去,远远听炮手说:"这儿有个人?他是谁?"
一个人冻僵在雪瓮子里,结满冰霜的口鼻处,可见微弱呼吸的迹象。四姑奶兴奋地说:
"他活着!"